大概是第二天雨停了。
我睁开眼,面前的火堆早已熄灭,但是窗外不再有大雨喧闹的声音,只有鸟鸣、风吹、树叶摩挲。我知道冒险该结束了。把怀中的学姐摇醒后,我们开始处理房间里的火堆和垃圾,然后用学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的锁把原本敞开的大门给锁上。
“很奇怪,明明来的时候那门就开着我们没觉得有什么,离开时却要把它给锁上了。”
“不奇怪,锁上可是好事,不然指不定下次又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到这,然后像我们一样被困住就不好了。”
“你这是在间接说我们是笨蛋吗?”
学姐背手走在我的前面,一蹦一跳地踩着凸起的地面,我看不见她的脸,只听到她说了一句:“那当然,我们应该是全天下最笨的笨蛋了!”
“真是的……”我猜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高兴,“我可不要当笨蛋。”
你已经是了。学姐转过身来看着我,像是宣告一样指着我说道。
我终于看到她的笑脸,像是释怀了,蜜柑蜂蜜一样的甜蜜清晰可见,可能还不是那么幸福,但总算是有了希望。
那就是吧!当作是对她的“回礼”好了。
我们在来时的车站告别,尽管我一再提出要付我的那份车票钱,但还是被她拒绝了。
“你想乘机知道我的名字和住址还有联系方式是吧?那不行,女孩子的隐私可是很重要的!”
奈何不了她的插科打诨一直打乱我想要说的正经事,只好让她离开了。
回到家时还是凌晨时分,我用藏在鞋架上的钥匙打开了门,本以为我会看见极度气愤的父母,但是并没有,家里一片漆黑,好像和我离开时没有区别。这么说来我回来的时候楼下的保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,车站的警察也按部就班地在工作,按理说我离家至少三天了,难道他们真的不在意我了吗?
我的内心有些绝望,很想就这样离开一去不返,但是连续几天我都没有很好地休息,身体的疲惫让我的困意越来越重。那些破事还是明天再想吧……我把头埋进枕头里缓缓睡去。
耳边传来闹铃的声音,我翻过身抬手把闹钟关掉,然后在迷迷糊糊中起床。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翻找着上学要穿的衣服,忽然听见母亲的声音——“见鸣,早餐做好了快点起床来吃啊!”
我大声回应着:“好,马上!”然后匆匆穿好衣服去洗漱。
今天的早餐是烤吐司夹烟熏火腿片配法式玉米浓汤,虽然基本上都是速食但胜在热乎,我还是吃得很开心。一旁的母亲和父亲则是在彼此打量着对方的着装是否得体,他们一如既往亲昵地为彼此整理衣领、弄平褶皱,很快他们就要出门上班了。这样亲密确实令人羡慕,但是身为孩子的我着实受到了心灵上的另类伤害,总有种被嘲笑的感觉是为什么呢?不过我也无暇顾及父母的日常秀恩爱环节,上课这项重任我还没有完成呢!
我不急不慢地走在路上,和煦的阳光,老旧的街灯,熟悉的商店,一切都还是原样没有任何变化,但是我总是感到少了一些什么,我明明属于这里,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,街道上的所有我都记得,每一个细节我都清楚,但就是少了些什么,是少了很重要的东西,是记忆中的一部分,少了“它”,我甚至感到不自在,就像我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一样。但我找不到,找不到……
当我走进学校时这种感觉更强烈了,像要把我从我的身体里剥离一般,我浑身难受,但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难受,好像大脑在发出轰鸣,一架飞机坠入了我的意识中,一些野马狂奔着越过我的大脑,清醒离得越来越远像潮水般拼命往后退……
上完上午的课后我的疼痛并没有减轻,朋友看到后关切地问我有没有事,我摆了摆手说没什么,我们去吃饭吧。
吃饭期间我们谈论着课业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,聊了聊昨天看了新出的番剧,女主角对男主直球特攻令人甜度爆表等等,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画面在我看来却异常违和,我的大脑又开始充斥着刚刚痛苦的感觉,我丢下一句“先走了”逃离了食堂。
痛苦在继续,我无法在这样下去了。我放弃了继续下午上课的选项,拼命在教学楼四周寻找并努力回忆起我到底丢失了什么。我知道我没有办法了,我只能选择这样做。
……
突然,越靠近图书馆我的疼痛逐渐加剧,伴随着碎片般涌上的记忆,我知道我离答案应该很近了。
我踉跄地跑到门口,奋力地将门推开,然后我重重地倒在地上。
再睁眼,又是和今早起床一样的场景!
不可能!这不可能!我不相信现实就是这样!
我不顾周围人的眼光,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来到图书馆门口,然后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早上的经历,每次推开门都是回到自己家的床上,就好像有谁故意设计的一样,就是不让我知道图书馆里到底有什么,这让我更坚定了图书馆里的东西就是我要找回的失去的东西。
不知道到底试过了多少次,我永远都是在推开门的瞬间就重头再来,无论我试过用棍子用椅子砸叫别人来开,结果都是一样的。
我累了,倒在了门口,再没有力气去打开那扇门。
我不知道是谁设计了这一切,其实如果按照这个程序下去不是不可以,我的父母之间不再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,我也不再远离人群,和朋友之间正常友好地聊天玩耍,我的未来平静而美好。
可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,尽管这是我一直奢求羡慕的生活,但这不是我自己努力得到的,这只是虚幻的想象和易碎的梦幻泡影罢了!
我抬头再一次看向那扇没有能够打开的大门,心想:难道只能这样了吗?
“所以这不是你希望的咯?”
一个棕色短发头上长着两只鹿角的少女忽然出现在我身旁,我一个激灵滚到了一边。
“你是谁?”
“我是谁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刚刚说的是你真实的想法吗?”
“是!”
“尽管你的家庭是那样,尽管学校里的大家都对你冷眼相视,尽管你只能孤单一人,你也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吗?”
是,我回答道。而且——我的脑海忽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,我记不起来那是谁,但是我隐约能感到那一定是我的伙伴!
“而且……我不孤单。”
“哼哼,是吗?既然如此,给你这个机会,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你还是能够这样果断地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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